第36章 虚饰の霊堂と阿波藩主の涡巻き思い

家政的手指猛地攥紧密信,纸角戳进掌心。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密辛:“天正十五年,太阁召晴和雪绪去京都赏花,实则是看两岁的虎千代——那孩子眉眼,像极了太阁年轻时。只是北政所当场发作,说‘福岛家的妾,怀的自然是福岛家的种’,太阁没敢认。”

原来雪绪骂的“厕所里的庶子”,竟可能是太阁的遗胤?原来早年雪绪与那庶子的生母一起笑“河豚”的情分,竟抵不过内宅的猜忌?家政靠在冰冷的壁龛上,忽然觉得喉咙发涩——他一直以为雪绪是受害者,却没料到,女儿会主动和“太阁遗胤”纠缠,还闹到要假死的地步。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这毛毛躁躁的动静,显然是催他快些换衣服的。毕竟嫡女“亡故”和外孙大婚,哪里都离不开他。

“主君,该回去了。”益田彦四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提醒。家政睁开眼,把密信塞进袖中,指腹蹭过袖里的念珠——檀木珠子硌得掌心发疼,像在数他丢的脸面。

第一次丢脸,是雪绪私通庶子,还怀了孕;第二次,是他得求光德坊的庶弟了悟帮忙做假死文书——一个阿波藩主,要靠出家的庶弟遮掩女儿的丑事,传出去,德岛城的家臣都要抬不起头。

家政匆忙换衣,登城,再回到回廊时,正好撞见吉良晴。她穿着棣棠黄小袖,领口的东珠晃得人眼晕,身上飘着滨松特有的桧木香——那是德川内府御工房的熏香,父亲说过,只有亲近德川的人才能用。晴对着他躬身行礼,动作文雅,眉眼间没有半分“厕所主母”的粗鄙,倒像京都公家府里的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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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政忽然想起雪绪信里的话:“吉良晴那女人,就会装文雅,实则一肚子算计!”可眼前的晴,正温柔地叮嘱侍从“给灵堂添些暖炉,别冻着阿波来的客人”,语气里没有半分敌意。

“蜂须贺殿,这边请。”晴引着他往灵堂走,木屐踏在回廊上,没有半分声响。家政的目光落在她的弓底绣履上——木底削得规整,鞋尖的东珠是南蛮货,绝不是清洲町能做出来的。父亲说过,晴是“太阁旧宠,北政所不认”,可她现在能用上德川的御用工匠,还能让内府说服秀赖赐虎千代“赖陆”之名,这哪里是“宠妾”,分明是德川阵营里的隐形人。

灵堂里的烛火晃得人眼晕,雪绪的“灵位”摆在正中。家政上前上香,指尖捏着线香,忽然想起雪绪三年前的信:“吉良晴的儿子虎千代,练枪像泼妇撒野,还敢顶撞主君,真是没教养的野种!”

可方才见到虎千代时,那少年站在练兵场,玄色阵羽织绷着宽肩,甲胄厚重却步法稳健,百人队的枪尖齐得像刀切。侍从说,这少年的兵能正面击溃井伊直政的赤备旗本,连内府都夸“是把好刀”。

线香插进香炉时,家政的手顿了顿——他忽然分不清,雪绪信里的“野种”,和眼前这能扛起名声与势力的少年,到底哪个才是真的?雪绪过去咒骂吉良晴母子,是真的厌恶,还是怕这“太阁遗胤”抢了正之的地位?

“蜂须贺殿,骨灰坛是按雪绪的遗愿选的青瓷,日后送回阿波,与本家先祖葬在一处。”正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的沉痛。家政弯腰行礼时,指腹轻轻碰了碰骨灰坛——太轻了,连半袋糙米都不如。他忽然想起女房的密信:“住持様找了个身形相似的亡女,骨灰混了香灰。”

又是一次丢脸。家政直起身,望着灵堂外飘来的樱花瓣,心里像有两团火在烧——一团是过去雪绪信里的怨怼,是“厕所”“野种”的咒骂,是阿波藩的体面;另一团是现在的现实,是虎千代背后的森家势力,是吉良晴与德川的关联,是阿波藩在关原战前的生路。

鼓乐声又响起来,正之婚礼的欢笑声飘进灵堂,与烛火的噼啪声混在一起。家政攥紧念珠,檀木珠子被汗浸湿——他知道,自己终究会选择现实。可雪绪过去的抱怨、晴早年的文雅、虎千代可能是太阁子嗣的密辛,这些碎片在脑子里打转,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扎在“体面”与“生存”之间,疼得他喘不过气。

“主君,该去前殿了,德川方的使者还在等。”益田彦四郎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家政点点头,转身往外走,路过晴身边时,忽然听见她轻声说:“雪绪若知道正之婚礼顺利,定会安心。”

晴的声音很轻,像樱花落在水面。家政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他不知道,该把这句话当成安慰,还是另一场关于“体面”的算计。只觉得袖中的密信,烫得像块烙铁,把过去的怨怼和现在的现实,都烙在了阿波藩的家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