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们,放到天平上来。】
Erik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林川的意识。
【用你关于他们的‘记忆’,来支付这笔交易的,最后一笔‘货款’。】
林川沉默着。
他“看”着那几根线。
一根,连着那尊锈迹斑斑的雷烈雕像。它很粗,很烫,像一根烧红的钢筋,充满了蛮横的,不讲道理的生命力。
一根,连着那个纯白色的,循环往复的光球。那是六根细一些的线拧成的,带着一点宿命的悲凉。
还有一根,连着那个抱着膝盖的小女孩。那根线最细,却最坚韧,像一根蛛丝,连着过去与未来,充满了希望的温度。
这些线,从他意识的最深处延伸出来。
它们不是实体。
它们是“关系”。
是“意义”。
是他在这个冰冷、崩坏的世界里,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看到了吗?商人。】
悖论具现体,那只巨大的眼睛里,流淌着一种近乎于欣赏的,病态的狂热。
【这才是真正的‘等价交换’。】
【不是那些廉价的时间,不是无关紧要的物品。是‘意义’本身。】
【他们为你而战,为你而‘错误’地死去。他们的存在,正因为你,才产生了独一无二的‘价值’。】
Erik的声音里带着蛊惑。
【现在,用这份沉甸甸的‘价值’,来购买一个‘正确’的世界。】
【这难道不是你,一个商人,最该做出的,最划算的买卖吗?】
林川没有回答。
他的意识,轻轻“触碰”了连接着雷烈的那根“线”。
轰!
无数的画面,像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脑海。
第一次在副本里见面,那个咋咋呼呼的肌肉笨蛋。
为了争夺一块压缩饼干,打得不可开交。
在天台上,背靠着背,看着被数据流污染的星空。
雷烈咧着嘴,说:“老板,等出去了,我请你喝最好的酒!”
还有最后,那个男人嘶吼着,用自己的“静止”,为他撞开了“过去”的大门。
林川感觉到,自己意识深处,那座无形的“价值天平”在疯狂震动。
它在评估。
在量化。
这段记忆的“价值”是多少?
天平给不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它反馈给林川的,只有一个概念。
【无价】。
但【无价】,本身就是最高的“价格”。
林川的意识,又转向了叶小叶的那根线。
那个永远跟在他身后,怯生生的,像小尾巴一样的女孩。
她递过来的,第一颗用生命力催生出的浆果。
她努力地,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下他的名字。
她抱着那颗干枯的种子,在绝望的废墟里,轻声说:“这棵小草,要开花了。”
【无价】。
天平再次给出了同样的评估。
林川的“目光”,扫过那六个骑手的身影,扫过李轩尘冰冷的机体。
每一份记忆,都是【无价】。
这些【无价】之物,此刻,却成了摆在货架上,等待出售的商品。
而他,是唯一的卖家,也是唯一的买家。
【你在犹豫什么?】
Erik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和嫉妒。
【你明明已经做出了选择。你把他们放在了【错误】的秤盘上,不就是承认了他们是你失败的‘成本’吗?】
【现在,是时候让这些‘成本’,转化成你的‘收益’了!】
那只巨大的眼睛,它的“视线”,忽然转向了另一根线。
一根隐藏在所有线条最深处,与林川的意识核心,几乎融为一体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线。
那根线的另一头,连着深蓝色立方体中,那个变回了婴儿模样的,苏沐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