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缓慢的行军,T-VIS护目镜下方的时钟归到当地时间的五点四十分,黎明的微光,如同稀释的银灰色颜料,艰难地渗透过翡翠密林层层叠叠的树冠,在腐殖层上投下斑驳陆离、摇曳不定的光斑。
空气清冽,饱含着夜露的湿润和无数草木苏醒时散发的、近乎甜腻的生命气息。
一心的绿瞳在微光下透出一种沉静的宝石色泽,扫视着归途,他步履平稳,踏在滑落露珠的浅草上。
莉瑞安和另一名火力组的精灵战士各自小心翼翼地背负着一名昏迷的精灵女子,她们纤细的身体裹在一心临时找来的、还算干净的土匪破布斗篷里,只露出苍白失血的脸颊和尖长的耳朵。
莉兰妮·月影沉默地走在队伍侧翼,青绿色的眼眸如同寒潭,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林地的阴影,淡金色的长发辫梢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森林的低语在他们踏入根脉守望前哨外围警戒圈时变得清晰起来。荧光苔藓铺就的小径如同隐秘的血管,指引着方向。然而,哨站清晨惯有的、那种混合着炊烟、草药和金属淬火气息的“生命脉动”,今天却被一股更为沉重和压抑的氛围所取代。
他们抵达前哨入口的共生哨塔下方时,另一支队伍也正巧踉跄着从西侧的小径返回。
凯拉斯回来了。
这位以“磐石”着称的精灵老兵和他率领的中队,此刻的模样与“磐石”二字相去甚远。队伍拖得很长,几乎每个人的皮甲上都沾满了泥泞、暗红的血渍和草木汁液的污痕。呻吟声和粗重的喘息取代了往日精灵战士特有的沉默坚韧。
担架是用粗树枝和藤蔓临时捆扎的,上面躺着两个重伤员,其中一个的腹部被简陋的布条紧紧缠裹,但那布条早已被不断渗出的深色液体浸透,随着担架的每一次晃动,都有血珠滴落在覆满荧光苔藓的小径上,留下触目惊心的印记。
另外还有三四个轻伤者互相搀扶着,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尚未散尽的惊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草药膏的辛辣,以及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压抑感。
凯拉斯本人走在队伍最前方,他的左臂用撕下的内衬和树枝固定着,吊在胸前。肩甲碎裂变形,边缘甚至向内凹陷,显然承受过可怕的重击。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污迹,一道新鲜的擦伤从额角划到颧骨,渗着血丝。
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条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不甘,如同受伤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