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被投入了湍急的河流，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过后，尖锐的疼痛从额角炸开，紧接着是耳边嗡嗡的嘈杂声，夹杂着女子或娇俏或紧张的嗓音。

宁婉，不，现在是夏冬春了，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略显陈旧的朱红宫墙，高耸肃穆。她正站在一处宫苑的廊下，周围是三五成群、穿着各色旗装的秀女，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环佩叮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角，指尖触到一片黏腻，凑到眼前一看，竟是猩红的血迹。

脑中属于原主夏冬春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家世尚可的包衣左领之女，自幼娇生惯养，性子骄横，入宫参选，因一个穿着寒酸的秀女不小心撞了她，还弄脏了她新上身的苏绣旗装，她便不依不饶，推搡间自己磕到了廊柱上……

“对、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一个细弱蚊蝇、带着颤音的女声在面前响起。

夏冬春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半新不旧浅碧色旗装的少女正惶恐地看着她，脸色苍白，眼圈泛红，正是安陵容。

她手里还捧着一个空了的茶盏，显然刚才就是它惹的祸，泼出的茶水在夏冬春那件鲜艳的玫红色苏绣旗袍上，洇开了一团深色的、难看的水渍。

周围的秀女们或明或暗地投来目光，有幸灾乐祸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少数面露同情却不敢出声的。

按照原主的性子，此刻就该是柳眉倒竖，一个耳光甩过去，再骂上几句“贱人”、“晦气”之类的污言秽语，从而坐实她跋扈无脑的名声，也为日后华妃那句“赏她一丈红”埋下最直接的导火索。

夏冬春（宁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原主残存的那股暴躁情绪和额角的刺痛。

她用手帕轻轻按了按额角的伤口，看清帕子上的血迹不多，只是破皮，心下稍安。然后，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吓得快要缩成一团的安陵容。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如何雷霆震怒。

然而，夏冬春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声音不算温和，却也没有预料中的尖利跋扈：“慌什么？皇宫大内，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安陵容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

夏冬春指了指自己衣襟上的水渍，又指了指额角的伤：“衣裳脏了，头也破了。你待如何？”

安陵容嘴唇哆嗦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我赔姐姐的衣裳，我给姐姐请太医……”

“赔？”夏冬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这身苏绣，是京中瑞福祥的老师傅亲手所制，价值百金。你拿什么赔？”她目光扫过安陵容身上那件料子普通的旗装，以及她头上那几件略显寒酸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