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阁之外，空气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九条裟罗站在议事厅的门廊下，目光越过庭院，投向远方的海面。那支漆黑的舰队，如同一片不祥的墨迹，静静地晕染在海天之间。它们不前进，不后退，不发出任何讯号，只是存在着，就足以让整个鸣神岛的防线都陷入一种无声的窒息。

『裟罗大人。』一名忠心的部下快步上前，压低了声音汇报，『所有部队已按将军大人的命令进入最高战备。但……对方毫无动静。我们的斥候船不敢靠近，那片海域的气流很古怪，元素力也变得迟滞。』

九条裟罗微微点头，手按在了刀柄上。

『继续监视，不要轻举妄动。』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刀柄的手心，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未知的敌人，比任何咆哮着冲锋的魔物都更令人不安。

她的视线转向身后那扇紧闭的殿门。将军大人和八重宫司已经在里面议事有一段时间了。从刚才开始，殿内就再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连那令人心悸的雷元素波动也平息了下去。

这种平静，反而让九条裟罗的心提得更高。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她明白，今日之事，恐怕将决定稻妻未来五百年的命运。

……

天守阁，议事厅内。

雷电影静静地站着，手中紧握着那片散发着微光的樱花瓣护身符。那股属于姐姐的，温柔而熟悉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神魂，安抚着她内心翻涌的怒涛。

她的对面，八重神子端坐着，脸上是前所未见的肃穆。

『神子。』

雷电影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关于这个『约定』，关于真的死因，所有的一切。』

八重神子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知道。』

这个回答，让雷电影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因为被欺骗的愤怒，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为什么？』

『因为真不希望你知道。』八重神子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影，你必须明白，五百年前，你和真所面对的，是截然不同的敌人。你面对的，是看得见的，可以被『无想之一刀』斩断的魔物与军队。而她面对的，是看不见的，足以从根源上污染整个稻妻，甚至污染世界树的灾厄。』

『那不是力量可以解决的问题。』

雷电影沉默了。她想起了坎瑞亚的覆灭，想起了那席卷大陆的漆黑灾厄。她确实斩杀了无数魔物，但对于那灾厄的本质，她一无所知。

『所以，她背着我，去和别人做了交易？』

『不是交易，影，是守护。』八重神子纠正道，『她知道，如果告诉你真相，以你的性格，一定会选择最极端的方式，用你的神之心，你的生命，去与那份污染同归于尽。但那没有用，只会让稻妻同时失去两位神明。』

『所以她选择了另一条路。她找到了一个存在，一个比尘世七执政更古老，负责维系这个世界底层法则的势力。他们非善非恶，只遵循绝对的平衡与契约。』

八重神子站起身，缓缓踱步。

『真与他们签订了契约。以她身为魔神的神魂与全部生命力为『镇物』，在稻妻的最深处，构筑一道封印，将那份即将爆发的污染源，封锁五百年。』

『她的死亡，就是封印启动的仪式。』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雷电影的心上。

她追求了五百年的永恒，她自责了五百年的无力，她封闭了五百年的内心……这一切的起点，竟然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

她不是没能保护好姐姐。

是姐姐，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她，保护了整个稻妻。

而她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