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只岛,珊瑚宫。
此地是反抗军的神经中枢,往日里,即便是战事最吃紧的时刻,文书的翻阅声与军官们低声的讨论也总是有条不紊。但此刻,这份秩序被一个踉跄闯入的身影打破了。
五郎的铠甲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与泥土,他甚至来不及整理仪容,便掀开帷幕,冲进了珊瑚宫心海的议事厅。
“心海大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颤抖,这让正在批阅军务的心海抬起了头。她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大将,眉宇间不见了往日的沉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骇与困惑的神情。
“五郎?何事如此惊慌?是幕府军有什么异动吗?”心海放下手中的笔,语气依旧平稳。
“不,不是幕府军……是……是他……”五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是『绯影』!我们派去监视神社方向的侦察兵,刚刚传回了紧急情报!”
他摊开一张潦草绘制的地图,手指点在一个标记为废弃神社的位置上,指尖却在微微发抖。
“一个时辰前,那里爆发了极为恐怖的能量波动。我们的侦察兵距离数里之外,都能感觉到那种……那种不祥的气息。心海大人,那感觉和『祟神』很像,但又不一样!”
心海的眼神变得专注起来,她示意五郎继续说下去。
“『祟神』是混乱的,是无序的怨念集合。但根据侦察兵的描述,那股力量……它……它是有意志的!它精纯、霸道,充满了吞噬一切的欲望!就像……就像一个活着的『祟神』!”
五郎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害怕被什么东西听到。
“他们看到了,一道紫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那片区域的阴云都搅碎了。随后,一切都平息了。我们的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发现愚人众的那个秘密据点,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
“愚人众呢?”心海问道,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大部分都死了,死状凄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命。但我们找到了几个幸存者,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的头目,叫安东诺夫。他断了两条手臂,精神已经崩溃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怪物,魔神……”
五郎停顿了一下,看向心海,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心海大人,我们严重低估了『绯影』。他不只是一把锋利的刀,他……他本身就是一场灾难。我们把他派到那里,本意是试探,可现在看来,我们不是在试探一把刀的锋利程度,而是在唤醒一头沉睡的魔神。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他太危险了!”
五郎的话语掷地有声,议事厅内的气氛变得沉重。
心海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上的那个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愚人众的据点被拔除。但过程,却以一种最狂暴、最不受控制的方式完成。她原本的设想,是借愚人众之手,逼出绯影的极限,评估他的实力与心性,再决定下一步的合作方式。
可现在,绯影交出的答卷,不是“优秀”,而是直接撕碎了试卷,然后告诉她,他就是出题人。
这盘棋,从他踏入神社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心海大人!”
一个更加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神谷健司没有通报便冲了进来,他的脸上满是怒火与焦虑。他显然已经从别处听说了消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任务有多危险?你是不是故意派我哥哥去送死的?!”他冲到心海的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五郎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健司!不得对心海大人无礼!”
“无礼?”健司自嘲地笑了一声,“五郎将军,现在生死不明的是我的亲哥哥!你们把他当成什么了?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一个用来投石问路的工具?”
心海抬手,示意五郎退下。她平静地迎向健司的目光,那双总是蕴含着智慧与温柔的眼眸里,此刻却是一片深邃。
“我没有派他去送死,健司。”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健司的质问显得有些无力,“我承认,这个任务的危险性,超出了我的预估。我低估了愚人众的疯狂,也……低估了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