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泼在通往江南的官道上。蹄声得得,沈浪青衫落拓,策马徐行,仿佛身后珠光宝气阁的血雨腥风,不过是说书人嘴里嚼烂的闲篇。
花满楼白衣胜雪,与他并辔,温润面庞映着残阳,一片宁和。
但这宁和,比暮色消散得更快。
官道拐角,八道身影钉子般楔入血色黄昏,肃杀之气割面生寒。
当先一人,风尘仆仆,双目如鹰隼 ,秃顶如秃鹫。
花满楼虽目不能视,耳垂却几不可察地微动。
他身侧,沈浪勒马,一声轻“噫”,了然于心。
山西雁!天禽门大弟子。身后那七位,高矮胖瘦,正是名动江湖的“市井七侠”。
天禽门八人,将前路堵得风雨不透。
蹄声骤歇。
官道上,唯余风声,和对面八道压抑的喘息。
花满楼温润的面庞精准转向山西雁的方位,仿佛能“看”穿那片黑暗。
“雁大侠,诸位天禽门高足,在此相候,不知有何见教?”
山西雁抱拳,声音干,压抑悲愤,开口:“花公子,沈先生!我等在此,只为求一个交代!”
鹰目如刀,直刺沈浪,“沈先生武功通神,我等自知不敌!然霍师叔乃我天禽门少主,更是祖师天禽老人膝下独子!
先生废他武功,此仇此恨,天禽门上下,岂能装聋作哑?!”
花满楼轻叹,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雁大侠,前因后果,陆小凤想必已代为转述。珠光宝气阁内,霍总管勾结上官飞燕,设下金鹏王朝弥天骗局,意欲借刀杀人,侵吞旧主重托之财,更欲加害阎大老板。其行其心,已堕魔道。
沈兄出手,实为阻止更大杀戮,救阎大老板于水火。霍总管之伤,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市井七侠中一矮壮汉子怒哼炸响,“花公子好轻巧!少主纵有千般错,自有门规家法!何须外人越俎代庖?废人武功,此乃武林大忌!更何况……”
他声音陡然拔高,怨毒冲天,“上官姑娘惨死霍休之手,少主已痛不欲生,形销骨立!沈先生此举,无异雪上加霜!天禽门若不讨个说法,有何面目立足江湖?有何颜面九泉之下再见祖师?!”
花满楼唇微启,沈浪却已懒洋洋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冰锥般刺透所有嘈杂:
“说完了?”
目光扫过八张激愤的脸,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好人就该被剑指着?道理讲不通,就讲拳头;拳头讲不通,就哭惨?霍天青勾结妖女,谋财害命在前,技不如人被废在后,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
他不来惹我,我管他死活?他既伸了爪子,就要有被剁掉的觉悟。就凭他是天禽老人的儿子,你们就来堵我沈浪的路?”
他顿了顿,字字如冰,扎进八人心窝:
“养不教,父之过。霍天青行事乖戾,根子在哪儿?尔等口口声声侠义,天禽门也算名门,门中除了霍天青,倒也有几个像样的好汉。若非看在此点,若非给陆小鸡那厮几分薄面……”
沈浪眼皮一抬,寒光乍现,“就凭尔等今日拦路之举,此刻,还能站着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