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日之辩

千重镜阵的崩解,如同卸去了巨像一层坚固的甲胄,露出了其下更为本质的、由纯粹理念与法则构筑的核心。那冰冷的意志似乎意识到,单纯的情感映射与心灵压制已无法摧毁林煜,它转而祭出了最终的武器——理念的绝对化。

机械之境再次变幻,不再是无穷镜面,而是化作一片虚无的、唯有逻辑与概念流转的苍白空间。林煜与那庞大的巨像意志,在这思想的角斗场上,展开了为期三日的、形而上之辩。

第一日·辩“同异”

巨像意志轰鸣,如同天宪:“天地万物,本当归于‘大同’。消除万‘异’,乃‘兼爱’之终极。差异即争端之源,同一方为和平之基。” 它试图将墨子“尚同”思想推向极致,否定一切差异性存在的合理性。

林煜凝神应对,引名家惠施之论,更溯其源:“阁下所言,大谬!《墨子·经上》有云:‘同,异而俱于之一也。’(同,是差异共存于一个整体)‘同’需以‘异’为前提!若天下无‘异’,‘同’字本身亦失去意义!白马非马,非谓白马不存在,乃指‘白马’之特殊(异)与‘马’之普遍(同)并存!阁下强求绝对之同,犹如只承认‘马’之概念,而否定天下所有白马、黑马、骏马、劣马之存在,此非‘兼爱’,实为‘灭爱’!”

他言语如刀,直指逻辑核心。否定差异,即是否定具体的存在,而“兼爱”本应爱的是一个个鲜活的、有差异的个体。

“嗡——”

辩理既明,法则动摇。外部领域之中,那些被强行“同一”、失去自身特性的万物,开始恢复细微的差别。凝固的麦田里,麦穗高低错落的细微差异重新显现;石像群中,各自不同的衣着、姿态细节悄然复苏。虽然依旧静止,但不再是完全一致的复制品。领域的绝对“同一”性,被撕开了第一道口子。

第二日·辩“动静”

巨像意志再临,声如冰封:“‘非攻’之极,在于‘非动’。静止则无争,无争则和平。此间永恒之静,乃最高秩序。” 它将“非攻”等同于绝对的静止,否定一切运动与变化。

林煜沉声反驳,再引先贤智慧:“荒谬!《墨经》有言:‘尽,莫不然也。’‘动,或徙也。’(运动,就是位置迁移)宇宙万象,无不在动!飞矢不动之辩,揭示的是时空分割的悖论,而非否定运动本身!矢在每一刹那虽居特定位置,然其连续之‘徙’便是动!阁下强求绝对之静,犹如只取飞矢无数刹那之一帧,便宣称矢未动,此非洞察,实为割裂!”

“且《墨子》倡‘强本节用’,鼓励生产劳作,此皆‘动’也!若依阁下之理,百姓皆放弃耕作、工匠皆放下工具,天下何以‘强本’?阁下所为,实乃背弃墨家‘兴利’之初衷!”

他巧妙地将墨家自身重视生产劳动的理念作为论据,指出绝对静止与墨家根本目标的矛盾。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