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苍白的微光,如同燃尽的星辰,在虚空中悄然隐没。那声“让千百年后,世人仍知有荆轲”的绝唱,余音似乎还在咸阳宫冰冷的梁柱间低回萦绕,却又轻得仿佛只是掠过心湖的一阵微风,了无痕迹。
【不死怨匕】消失了,连同其中那个挣扎、痛苦、最终在自我实现的幻梦中获得解脱的灵魂。没有惊天动地的湮灭,只有一种抽离般的宁静,仿佛一个困扰世间太久的问题,终于被悄然拭去。
“铛啷。”
一声轻微的金石之音。
是那柄失去了所有神异、回归了凡铁本质的徐夫人匕(或者说,其残留的碎片),从半空中坠落,掉在冰冷破碎的玄武岩地面上。它不再幽暗,不再散发不祥,只是一块造型古朴、带着断裂痕迹的金属,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诉说着一段刚刚落幕的、惊心动魄却又虚幻莫名的往事。
尘埃,缓缓落定。
殿内的秦国侍卫们依旧惊魂未定,面面相觑,无法理解刚才那超乎想象的领域与诡异的匕首为何突然消失。秦王政在众人的护卫下,冕旒之后的脸色阴沉如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除了劫后余生的冷厉,更沉淀了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深深忌惮。今日发生的一切,已然超出了这位即将一统天下的帝王的理解范畴,在他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或者说,终结者,正静静立于大殿一角尚未完全平复的狼藉之中。
林煜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并非物理上的疲惫,而是灵魂层面灌注了太多东西后的饱胀与滞涩。荆轲那最后的笑容,那声恳求与宣告,如同一个无比复杂的烙印,深深刻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就在荆轲彻底消散、执念圆满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悄然汇入了他那本就承载着百家“业债”的身心。
一股力量,冰寒而激越,带着易水的风雪与悲歌的决绝,在他灵魂中凝成了一个无形的印记——【易水寒歌】。他瞬间明悟了它的作用:并非直接的杀伤,而是在瞬间燃烧自身的精神与意念,将下一次攻击(无论是物理还是能量,甚至可能是某种“概念”层面的干涉)的“意象”极致放大,使其更易被感知、被铭记,甚至能短暂地引动周围环境共鸣那份“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意境,影响对手的心神。这是一种关乎“传播”与“印象”的奇异力量,是荆轲对“名”之执念的另一种形式的残留。
而另一股“力量”,则更为隐晦,也更让人不安——【名执】。这并非技能,而是一种如影随形的“业债”。他感觉到,自此以后,自己的思绪会偶尔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思考着自己此刻的行为、未来的抉择,将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激起怎样的涟漪,会被后人如何书写、如何评说。是对是错?是功是过?是否会像荆轲一样,被符号化,被扭曲,被利用?这种对自身“历史评价”的过度思虑,如同无声的蚁穴,悄然侵蚀着行动本身的纯粹。这是理解并“成全”了荆轲极致“名执”后,必须背负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