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安静的。
安静到彦宸能清晰地听见自己那颗劫后余生的心脏,正在胸腔里疯狂地打着鼓,每一次搏动,都将那股混杂着震惊、狂喜与荒诞的滚烫血液,泵向他那片空白的大脑。
彦宸依旧保持着那个准备逃跑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被瞬间石化的、表情滑稽的雕塑。他的大脑,依旧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夹杂着牙齿碰撞声的“袭击”中,嗡嗡作响。嘴唇上,还残留着她的柔软、她的温热、她那带着决绝的蛮横,以及……一丝丝因为碰撞而产生的、火辣辣的、清晰的痛感。
那不是梦。
他看着眼前的张甯。
她也正看着他,那双刚刚还燃着熊熊火焰的眼睛,此刻余焰未消,亮得惊人。她的脸颊,泛着一层瑰丽的、从未有过的红晕,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耳根。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同样在急促地呼吸,那上面有一小块因为刚才的“事故”而泛起的红痕,像一枚刚刚烙下的、鲜艳的、胜利者的印章。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对立凝视着,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张甯缓缓地、仿佛带着一丝炫耀般,松开了那只钳制着他命运后颈的手,然后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微微挺了挺胸。像一个巡视自己战果的胜利者,仰起脸,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傻掉的“俘虏”。
她微微歪了歪头,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傻样,唇角那抹危险的笑意,此刻已经化为了一种纯粹的、带着点促狭的、胜利者的挑衅。
“你不用拍照留念了吗?”她开口问道,声音因为气息未平而带着一丝轻微的动摇,却更像是在他混乱的神经上,又轻轻地拨弄了一下。
彦宸看着她那两片正在开合的、泛着水光的、刚刚制造了那场“惨案”的嘴唇,却像在看一场无声的默剧,大脑的译码器完全无法将这句问话与意义联系起来。
他的大脑,像一台死机后被强行重启的电脑,屏幕上闪过无数乱码,最终,才堪堪抓住了那个最熟悉的指令——拍照。
“拍!”他如同解除石化一般,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如捣蒜,声音都变了调,“拍!拍拍!拍!必须拍!”
他慌乱地重新将相机举到眼前,手臂伸得笔直,凭着肌肉记忆,大概估算着取景框的位置。可他那颗以为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导演大脑,此刻却是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让眼前这位刚刚对他“施暴”的女主角就位。
他该怎么说?
“来,师父,咱们再来一次刚才那个?”
他怕自己刚说出口,就会被这位刚刚“亮过剑”的师父,当场送去火化。
张甯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的蠢样,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她主动地、再一次地,向他靠近。
只是这一次,她眼中那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孤勇,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忍着笑的、带着点羞赧的玩味。她像一只吃饱了鱼、又想再玩一玩线团的小猫,一边努力地忍着笑,一边微微地、带着一丝表演性质地,将嘴唇轻轻嘟起。
那是一个邀请。
一个来自胜利者的、充满了恩赐意味的邀请。
彦宸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进全身的勇气。他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那个带着挑逗意味的、柔软的弧度,终于闭上眼,像是奔赴刑场一般,也把自己的嘴唇,慢慢地、僵硬地,凑了上去。
“咔哒——”
相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