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只是你一路上,务必多加小心。上海如今……也并不太平。”他想起张宗兴正在面对的狂风暴雨,心中对蒋士云返回那座风暴之城也充满了担忧。
“我会的。”蒋士云点了点头,看向他,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汉卿,我走之前,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张学良迎上她的目光。
蒋士云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我观近日局势,日人咄咄逼人,其志非小。金陵方面,心思难测,恐仍以‘安内’为先。”她的话语清晰而冷静,直指核心,
“你身处其间,如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进退维谷。”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掣肘之忧,三十万东北军弟兄的前途命运,系于你一念之间,这份沉重,外人难以想象。”
她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在张学良的心坎上。这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难题,被她如此清晰地道出,反而让他有种奇异的释然感。
“我知道你难,”蒋士云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深切的理解,
“但《周易》有云,‘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如今之势,强抗不可取,一味退让亦非良策。”
“或许,当效仿古之豪杰,外示以弱,内砺其锋。对南京,虚与委蛇,争取时间与空间;对日人,明面隐忍,暗中积蓄力量,更要广结盟友,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际的。”
她的话语含蓄,但“广结盟友”四字,已暗示了联共抗日的可能性,这在当时是极为大胆的言论。
“最重要的是,”她凝视着张学良的眼睛,目光灼灼,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期望,“汉卿,无论作何抉择,望你勿忘初心,勿负东北三千万父老之期盼。”
“这身军装,这份权柄,不应是束缚你的枷锁,而应是让你有能力,在关键时刻,做出对得起家国、对得起良心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