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十七蹲在平民区的垃圾桶旁,看着铁皮房顶上那只缺了翅膀的机械鸽。
它本该是星尘资本“智能民生工程”的样品,如今却像块废铁,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怀里的《国际劳动法公约》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刚从技工预备校逃出来的心悸还没褪去,林默的通讯器就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行小字:“职高片区有动静,治安队在清场,小心。”
“职高片区?”
顾十七抬头看向远处,那里的建筑比平民区稍新些,却弥漫着更浓的颓丧气息。
林默将兜帽拉得更低,声音压得只剩气音:“裁决星的职高是‘分流漏斗’,中考没到620分的,要么去职高,要么直接进工厂。女生大多被分到‘服务专业’,男生则是‘机械维修’——说白了,就是给餐馆和工地输送苦力。”
两人贴着墙根往职高片区走,沿途的店铺招牌大多蒙着灰。
一家“欣欣餐馆”的玻璃门半开着,顾十七瞥见里面的服务员正端着餐盘小跑,白色制服的袖口沾着油污,头发用一根塑料绳随意束着。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在路过收银台时,才飞快地瞟了一眼墙上的电子屏。
上面正播放着“星尘娱乐城招聘侍者”的广告,薪酬栏用亮黄色标注着“日结500信用点”,是餐馆工资的三倍。
“那就是职高‘服务专业’的毕业生。”
林默的声音带着苦涩,“餐馆管吃管住,每月却只给800信用点,连买瓶过滤水都要精打细算。而娱乐城的‘侍者’,其实就是暗娼,星尘资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能拉动‘夜间消费’的数据。”
顾十七的指甲又嵌进了掌心的旧伤里。
他想起档案里写的“社会分层管理方案”,原来所谓的“分层”,是从中考分数线就开始的。
620分像道铁闸,将“合格人才”和“剩余劳动力”生生隔开。
普高生在教室里背诵“资本逻辑”,职高女生在餐馆里擦桌子,男生在工地里扛钢筋,而那道分数线背后,藏着更残酷的命运分流。
刚拐进职高片区的主街,就闻到一股劣质香水混着汗水的味道。
街角的路灯下,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靠在墙上抽烟,看到路过的力工,就撩了撩裙摆,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哥,歇会儿呗?只要100信用点。”
顾十七的脚步顿住了——其中一个女人的侧脸很眼熟,像是昨天在救济站见过的那个穿蓝色外套的女人。
他刚想上前,就被林默拽住了胳膊:“别过去,她叫阿青,职高‘服务专业’毕业的,以前在餐馆当服务员,后来实在活不下去,就干这个了。”
阿青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到顾十七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麻木。
她掐灭烟头,朝一个扛着钢筋的力工走去,声音压低了些:“今天能便宜点,80就行,我儿子还等着买奶粉。”力工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信用点,跟着她走进了旁边的小巷。
顾十七的喉咙发紧,他想起阿青怀里那个蜡黄的孩子,想起她在救济站排队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原来在裁决星,职高女生的命运早已被写好:从餐馆的服务员,到娱乐城的侍者,最后滑向暗娼的深渊,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中考时没考到620分。
“我们去前面的工地看看。”
林默拉着顾十七,往街尾走。
那里的建筑工地正亮着灯,即使是深夜,依旧有机械运转的嗡鸣。
几个穿着工装的男生正扛着水泥袋往楼上走,他们的年纪看起来和顾十七差不多,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