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徐崇只感觉，「孤独」这两个字正在像某种活物般不断侵蚀着他的一切。

他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水分，神经末梢像是生锈的齿轮，每一次微小的运转都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

坐在这个不知位于何处的池塘边上，他已经记不清时间流逝的概念——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年，又或许只是意识中的一瞬。

水面平静得如同镜面，倒映着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没有飞鸟掠过，没有鱼儿跃出水面，甚至没有一丝风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徐崇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像地图上干涸的河流脉络。

他试图握紧拳头，却发现手指几乎不听使唤，只能微微颤抖。

“我在这里做什么？”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回荡了无数遍，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记忆像是被撕碎的纸片，零星的画面闪现又消失：拥挤的街道、刺眼的灯光、一张张模糊的面孔……但这些画面越是清晰，越让他感到眼前的寂静更加难以忍受。

池塘边的石头冰凉刺骨，徐崇却感觉不到寒冷。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放弃了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只保留着最基本的意识——那种知道自己还「存在」的微弱感知。

他缓缓躺下，后背贴上粗糙的石面，冰凉的感觉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皮肤。石头表面不平整，有几处尖锐的凸起硌着他的脊椎，但他已经无力移动。

“就这样……休息一下……”徐崇在心中默念，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闭上眼睛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比外界的寂静更加深邃。

他不知道这是睡眠还是某种更可怕的沉沦，只感觉意识正在缓慢下沉，像一块石头坠入无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第一个声音出现了。

那不是通过耳朵传来的声响，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开的意识波动。

男女声混合的奇异音调，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某种超越人类语言的存在在直接传递思想。

徐崇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道暗色的彩带在虚空中若隐若现，它们像活物般扭动着，时而聚集成束，时而分散成雾。

“世间万物，更迭数代……”声音继续着，每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徐崇的太阳穴上，“人神数千万年来共同努力的成果，此刻，逐渐走向湮灭。”

徐崇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他只能躺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些彩带在眼前舞动，听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诸神，诸人，都在观望着本身，或者世界的未来……人无法看透，神，却能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