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筋骨错位声!
李长天那只紧攥兵符的右手手腕,在陈墨拼尽性命的狠辣擒拿和真气冲击下,被硬生生扭断、卸脱了关节!
紧握的五指,终于在这一刻,因剧痛和关节的脱臼,无力地松开了!
那枚沾满血污、象征着惊蛰营最高权柄的玄铁兵符,从枯槁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泥水里!
陈墨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他毫不犹豫,立刻松开钳制,不顾李长天因手腕剧痛而发出的非人咆哮和另一只手的疯狂抓挠,一个狼狈的翻滚扑向泥水中的兵符!
冰冷的泥水混合着血污溅了他满头满脸。他顾不得肮脏,一把将兵符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触感,混杂着血腥和泥土的气息,却如同最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点燃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火光!
他挣扎着爬起,紧握着兵符,踉跄后退,拉开与泥沼中那个因剧痛和暴怒而疯狂挣扎、嘶吼的枯槁身影的距离。
“呼…呼…”陈墨剧烈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兵符,狰狞的狼首在泥污下依旧散发着沉重冰冷的光泽。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谷内那些依旧瑟缩、惊恐的幸存者,最后落回泥沼中那个非人嘶吼的身影。
眼神中的狂喜迅速褪去,被一片深沉的、冰冷的、混杂着无尽悲怆与决绝的死寂所取代。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紧握的玄铁兵符。
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声音,如同垂死孤狼的最后长嗥,穿透呜咽的寒风,回荡在死寂的潜龙谷上空:
“狼帅令!”
“执此符者…统于众!”
“焚谷!!”
“撤往黑水峪——!!!”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水,浇铸在每一个幸存者心头。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到极点的骚动。恐惧、茫然、绝望…各种情绪在幸存者眼中交织。焚谷?烧掉这浸透血泪、埋葬了无数袍泽和理想的巢穴?撤往那遥远未知、据说瘴疠横行的黑水峪?前途茫茫,生机何在?
但无人敢质疑那枚染血的玄铁兵符,无人敢质疑刚刚那个从“妖魔”手中夺下令符的身影。谷口那片泥沼中,枯槁身影痛苦的嘶吼如同地狱的丧钟,提醒着他们违逆的下场。
陈墨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他紧攥兵符,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步步走向谷内深处。每一步都牵动着内腑的剧痛,但他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冰冷如铁。他需要火,需要足够焚尽一切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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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的“蜂巢”残部,如同幽魂般从阴影中出现,无声地汇聚到陈墨身后。他们大多带伤,眼神麻木,却依旧保留着最后一丝服从的本能。磐石将军已死,柳红袖大人葬身寒潭洞…眼前这位浑身浴血、攥着狼符的副帅,是惊蛰营最后的脊梁。
“火油…柴薪…集中谷仓、药庐…”陈墨的声音嘶哑,却条理清晰,一道道命令冰冷下达。他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每拖延一刻,谷口那“怪物”恢复一分力量,或者寒潭深处那被暂时击退的恐怖意志卷土重来的危险就多一分。
残存的士兵和民夫在兵符的威压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开始机械地行动起来。一桶桶残存的黑乎乎火油被拖出,一捆捆干燥的柴薪被堆叠在谷内重要的营房、仓库、工坊外。火油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和焦臭,弥漫在压抑的空气中。
陈墨亲自带人,重返寒潭洞。
洞窟深处依旧残留着刺骨的寒意和淡淡的腥气。寒潭水面死寂,只余下浑浊的潭水无力地拍打岩壁。火室内一片狼藉,昏迷的亲卫被抬出。秘库石室,磐石庞大的身躯早已冰冷僵硬,覆盖着蓝黑色的右臂散发出腐败的气息。柳红袖的遗体依旧蜷缩在墙角,心口那焦黑的创口触目惊心。
陈墨的目光在柳红袖的遗体上停留了一瞬。那空洞的左眼,仿佛还在无声地诉说着最后的决绝与牺牲。他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他沉默地走上前,脱下自己破烂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柳红袖的身上,遮住了那个恐怖的伤口和空洞的眼睛。
“搬…出去…一起…烧了…”他嘶哑地命令,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当柳红袖和磐石的遗体被抬出寒潭洞时,谷内的火油和柴薪也基本布置完毕。陈墨最后看了一眼那口死寂的寒潭,眼中是刻骨的忌惮与冰冷。他亲手将几桶火油倾倒在寒潭洞入口附近干燥的苔藓和朽木上。
他站在谷内相对高处的一块巨石上,俯瞰着这片即将化为焦土的营地。残破的营旗在寒风中无力地垂落,昔日操练的校场如今遍布尸骸和冰渣,寒潭洞如同巨兽的伤口,沉默地张着口。
他缓缓举起了手,手中紧攥着一支点燃的火把。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他惨白、染血、却冰冷如石刻的脸庞。
“点火。”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谷内。
“呼啦——!”
一支支火把被投入浇满火油的柴薪堆!干柴烈火,瞬间爆燃!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贪婪的巨蟒,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谷仓、药庐、工坊、营房…一处处火头冲天而起!浓烈的黑烟翻滚着、咆哮着,直冲铅灰色的天穹!
烈焰迅速蔓延,吞噬着木质的建筑,吞噬着来不及带走的辎重,吞噬着倒伏在地的尸骸…焦臭味、皮肉燃烧的恶臭、木材爆裂的噼啪声…构成了一曲毁灭的挽歌。
陈墨站在巨石上,冰冷的眼眸倒映着下方熊熊燃烧的火海。火光将他染血的身影拉得老长,在岩壁上扭曲跳动,如同地狱的剪影。他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那座废弃的药庐——柳红袖最后栖身的角落;看着火焰逼近寒潭洞的入口,将倾倒在地的火油引燃,幽蓝的火蛇开始贪婪地舔舐洞口的岩石…
谷口方向,李长天痛苦的嘶吼似乎被这滔天大火所惊动,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甘,但很快又被火焰的轰鸣和建筑倒塌的巨响所淹没。
“走!”陈墨不再停留,转身跳下巨石,声音斩钉截铁。
幸存的队伍,如同一条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残龙,在陈墨的带领下,沉默地涌向谷口。他们绕过那片依旧在嘶吼挣扎的泥沼,绕开熊熊燃烧的京观残骸,踏着融化的血冰和泥泞,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谷外莽莽的、铅灰色笼罩的山林之中。
队伍末尾,几名“蜂巢”死士沉默地留下。他们背负着沉重的包裹,里面是惊蛰营最后的、无法带走的机密档案、图纸,以及…几件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物品:半截染血的《均田令》草稿,一柄断裂的、边缘残留着幽蓝的“蚀骨”匕首碎片,一枚表面带着螺旋纹路的青铜齿轮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