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话说到一半才最真

阿月留言:“以前怕家人嫌烦,现在他们说,孩子听着听着就不哭了。”

许文澜点开后台,把七段中断的录音拖进新建文件夹。

鼠标悬在“删除”键上三秒,最终点击“合并”,输入标题:《那些被迫暂停的声音》。

合集中,第七段的婴儿啼哭与第八段的哼唱声重叠,像一首未完成的协奏曲。

暮色渐浓时,陆承安在书房整理旧案卷。

窗外的玉兰树被风刮得沙沙响,茶几上的座机突然响起。

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急促的男声:“陆律师,我们工地有个兄弟摔断了腿,包工头说没签合同不管赔……”

陆承安放下案卷,指节抵着太阳穴闭了闭眼。

二十年前他在法院旁听农民工讨薪案时,也是这样的焦躁与无力。

他伸手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装着苏霓今早塞给他的薄荷糖,糖纸窸窣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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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发我。”他拿起车钥匙,玄关的镜子里,五十岁的律师眉目依旧沉稳,只是鬓角添了几缕白。

夜风卷着玉兰香涌进来,吹得茶几上的案卷哗哗翻页,最后一页停在“工伤索赔”四个大字上。

法院候审室的吊扇转得很慢,带起的风里飘着铁锈味。

陆承安把案卷推到农民工老周面前时,注意到老周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指节因长期握钢筋而变形——这样的手,连翻开A4纸都要使力。

“大兄弟,我......我嘴笨。”老周喉咙里发出闷响,像砂纸磨过铁皮。

他儿子周浩突然站起来,校服袖口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灰:“我来说!

那天下午三点,搅拌机皮带断了,我爸爬上去修,脚踩在锈蚀的横梁上......“话音未落,他的声音突然发颤,”横梁‘咔’地一声断了,我爸摔下来时,我就在十米外搬砖。

他躺在地上直喘气,我跑过去扶,他第一句是’别告诉恁妈‘......“周浩的肩膀开始发抖,”他从来不说疼,去年手被钢筋划开个大口子,用破布缠两圈接着干;上个月发烧39度,喝了碗姜汤继续上工......“他突然捂住脸,抽噎声像漏风的风箱。

陆承安没动。

他看着少年后背剧烈起伏,想起二十年前在法院旁听时,那个跪在被告席前、只会重复“俺要工钱”的农民工。

那时他攥着钢笔想记关键点,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洞——因为对方说的方言,他根本听不懂。

“需要补充陈述吗?”休庭时,法官敲了敲法槌,目光扫过陆承安。

老周慌忙摇头,周浩还在抽纸巾擦脸。

陆承安却轻轻按住案卷:“不用了。

刚才那句话,就是全部证据。“他想起苏霓说过的”主持不是表演,是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睛“——此刻少年破碎的哽咽里,藏着比任何合同都有力的证词。

判决结果出来那天,老周父子没跟他说谢谢。

老周用缠着纱布的手拍了拍他肩膀,周浩红着眼眶把书包带攥得发白。

三个月后的清晨,村委会主任扛着一面锦旗冲进律所,锦旗边角卷着毛边,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你说的话,我们听懂了。”陆承安摸着锦旗上凹凸不平的字迹,突然想起少年在庭上那句“他从来不说疼”——有些话不需要说全,就足够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