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正文,只有一个粗糙的录音附件。
她点开,一阵头皮发麻。
录音里,是许多人围坐在一起,用各种方言、各种声线,齐声低语着同一句话:“我没说完。”每一句“我没说完”之间,都有着精确到毫秒的、长达三十七秒的静默。
声纹分析显示,这些声音来自全国各地,有老人,有孩童,有男人,有女人。
许文澜瞬间明白了,这不是恶作剧,这是一场在暗中自发形成的、属于民间的“声音仪式”。
三十七秒,已经成了一个图腾,一个符号。
她深吸一口气,在“脉搏协议”APP最显眼的主页上,悄然上线了一个新的模块。
那是一个巨大的倒计时,但指针却静止不动,标题只有五个字:《等一句接续》。
它没有设定终点,仿佛在等待一个未知的信号。
系统被设定为自动抓取当日全网共鸣度最高的一句“断句”,悬浮于倒计时中央。
今天被顶上来的,是一句:“我想离婚……”
而在这句孤零零的话语下方,正以每秒数十条的速度,滚动着来自无数陌生人的、未署名的回应。
最新的一条是:“离吧,可你不必为了一个完整的家,牺牲掉完整的自己。”
正月十九的夜晚,元宵灯会接近尾声。
苏霓与陆承安观灯归途,再次路过那片熟悉的江畔。
寒意更甚,那支倾斜的话筒已被厚厚的冰霜彻底封住,话筒口的牛皮纸箱早已不知所踪。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金属杆和石栏上,却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新的纸条,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替你说。”
“我也卡住了,但我不想放弃。”
“下一句,我来。”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的录音机,气喘吁吁地跑到话筒前。
他踮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被冰封的话筒大声喊道:“苏奶奶,我们班同学都说,您当年那三十七秒,比谁说的话都响!”
话音刚落,整片被冻得坚硬如铁的石栏,仿佛都极其轻微地随之震颤了一下。
陆承安握紧了苏霓冰冷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欣慰:“你看,他们早就接上了。”
苏霓凝望着风雪弥漫的江心深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底涌出,温暖了整个胸膛。
就在此刻,她口袋里的手机骤然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一条来自许文澜的新消息。
消息只有一个字。
“通。”
而在千里之外,那座沉寂了三十年的E00119号信号基站,其深埋于地下的核心服务器,在积满灰尘的死寂中,无声地启动了一次自检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