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卫民却像没听见。他布满浆糊的手指,极其笨拙地、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拿起那片亮眼的柠檬黄薄纸,小心翼翼地、用力地按在涂满浆糊的纸盒侧面上!接着,他又拿起那片印着模糊红苹果的纸片,贴在另一个位置。浆糊涂得太厚,黄色的薄纸被浸得有些发皱,苹果图案也糊开了一点。
但这只是个开始。他红肿的眼睛在裁剪台下的废料堆里急切地搜寻着,又捻起一小片带着绿色藤蔓边的纸,一小块印着模糊蓝色条纹的…他像个在垃圾堆里发现了宝藏的孩子,忘记了糊盒的任务,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创作”中。
他不再遵循“蘸、刷、对、压”的糊盒流程,而是直接用沾满浆糊的手指,在纸盒光秃秃的其他几个面上涂抹、拍打,然后将那些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废纸片,按照他脑子里某种混沌却强烈的冲动,一片一片地贴上去。有的歪着,有的叠在一起,有的只贴了一半。浆糊弄得纸盒表面一片狼藉,粘稠的白色液体顺着他粗笨的手指往下淌。
“嗬!傻大个儿魔怔了?在盒子上贴花纸?” 一个路过的女工停下脚步,看着苏卫民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和一丝善意的嘲弄。
“啧啧,别说,这红红绿绿的,比光板儿好看!”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工人凑过来,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点评。
“好看顶个屁用!工头看见了,非骂死他不可!糟蹋浆糊!” 跛脚男人撇着嘴,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好奇,看着那个在苏卫民手下渐渐变得“花里胡哨”的纸盒。
苏卫民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此刻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正在被他“改造”的纸盒,和手中那些散发着微弱油墨香气的彩色碎片。他用沾满浆糊的手指,笨拙地在贴好的纸片边缘用力按压,试图让它们更服帖。当纸盒的四个侧面都贴满了各种颜色和图案的碎片后,他红肿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的光芒。他似乎觉得还不够,目光又扫向废料堆,捡起一小截断了的蓝色蜡笔头(大概是哪个孩子丢的),用那仅剩的一点点笔芯,极其用力地在纸盒顶部的空白处,画上了几根歪歪扭扭的、代表“小草”的绿色线条,又在“小草”旁边,画了一个扁扁的、勉强能看出是“太阳”的橘红色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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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
一个完全“变异”的纸盒诞生在苏卫民布满浆糊的手里!
黄色的硬纸板底色上,覆盖着歪歪扭扭、重叠浸染的柠檬黄、模糊红苹果、绿色藤蔓边、蓝色条纹…的废纸片,浆糊的痕迹如同白色的河流在其间蜿蜒。顶部,是几根粗犷的绿色“小草”和一个扁扁的橘红“太阳”。它不再是一个标准的、方方正正的容器,而是一个色彩杂乱、形状古怪、却散发着一种原始生命力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