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那声令人心悸的巨响之后,整栋宅邸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那寂静并非空无,而是像暴风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稠得化不开的硝烟和死亡气息。它沉甸甸地压下来,渗透墙壁,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蜷缩在保姆房冰冷的床角,像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将自己最柔软脆弱的腹部紧紧蜷起,却依然无法抵御那无孔不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耳朵极力捕捉着楼上的任何一丝动静,但除了自己失控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什么也听不到。
这种死寂,比任何咆哮和摔打都更可怕。它意味着,陆砚深的怒火并未平息,而是燃烧到了某种极致,从狂暴的烈焰,冷凝成了足以冻碎灵魂的绝对零度。那是一种……彻底死心后、摒弃所有情感的、纯粹的毁灭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如整个黑夜。楼上书房的方向,终于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声响——不是脚步声,而是某种极其轻微的、纸张被缓慢而用力地揉搓、挤压,直至变形碎裂的声音。
嘶啦……嘶啦……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刻意压抑的狠戾。像是有一个人,正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点地、凌迟般地,将某种东西彻底碾碎。
是那些照片吗?
他在亲手,将那些“证据”连同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小期望,一起揉烂,撕碎?
我的心随着那细微而残酷的声音,一下下地抽搐着。想象着他此刻的样子——或许跌坐在那张宽大却狼藉的书桌后,背对着破碎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轮廓上投下冰冷的光影。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骨节分明、曾无数次温柔描摹过我眉眼的手,此刻正青筋暴起,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死死地攥着那些定格了“背叛”瞬间的相纸,直到它们化为齑粉。
然后呢?
撕碎了“证据”之后,那片空无的、盛满狼藉和恨意的内心,又将被什么填满?
答案,几乎是瞬间,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脑海——将被“认定”填满。
一个经过他偏执的逻辑反复验证、再也无法撼动的、铁一般的“认定”。
我几乎能清晰地“看到”那可怕的思维链条,是如何在他被痛苦和愤怒灼烧的大脑中,疯狂地链接、成型:
“她偷偷翻找旧资料……” (之前我在储藏室的行为)
“她对我所有的顺从和沉默,都是伪装……” (我这三个月来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