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领们面面相觑,无法反驳。事实的确如此,李文渊没有施展任何他们认知中的“法术”,只是下达最简单的口令,然后他们的精锐就自己乱成了一锅粥。
“是……是这样,可是大帅,这比明刀明枪更可怕啊!”冯坤急道,“兄弟们不怕死,怕的是这种死法!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这仗还怎么打?”
霍云沉默了。他何尝不知道部下们的恐惧和愤怒?他心中的困惑和疑虑,丝毫不比他们少。那日校场“切磋”,四十老兵集体失控的诡异场景,至今仍在他脑海中盘旋。他也曾暗中询问过几个参与其中的老兵,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并非失去意识,而是清醒地感受到身体不听使唤,那种感觉,足以让任何意志坚定的人产生自我怀疑和恐惧。
李文渊,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拥有的,又到底是什么力量?
难道真如他所言,只是“独特的练兵之法”?
霍云不信。但他更知道,在这个内忧外患、朝不保夕的绝境里,任何一点非常规的力量,都可能成为救命稻草,也可能是催命毒药。皇帝将李文渊派来,绝非无的放矢。此人或许危险,但眼下,营地的困境,朝廷的算计,北蛮的威胁……他需要破局的力量,哪怕这力量带着诡异和不可控。
“传令下去。”霍云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各部谨守岗位,加紧备战,不得懈怠。至于李巡阅使如何操练王胡子所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干涉,违令者,军法处置!”
“大帅!”众将惊呼,难以置信。
霍云猛地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目光扫过众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执行军令!都出去!”
将领们看着霍云坚决而疲惫的神情,满腹的话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躬身退出了帅帐。帐外,阳光刺眼,但他们心头却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冯坤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帐帘,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理解大帅的难处,但他无法接受用这种方式消耗老兄弟们的士气和尊严。
“李文渊……”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你若真包藏祸心,我冯坤拼着这条命不要,也必杀你!”
校场上的“操练”还在继续。
王胡子和他手下的兵,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咆哮,变成了麻木的沉默。他们像提线木偶一样,重复着错误百出的动作,汗水混合着屈辱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却无人再出声抗议。因为他们发现,越是反抗,那股扭曲的力量似乎就越是强大,带来的身心折磨就越是剧烈。
李文渊依旧平静地看着,偶尔会出声纠正——虽然纠正的效果微乎其微。他知道,摧毁旧有骄傲的过程是痛苦的,但这是将这支桀骜不驯的力量纳入掌控的必要代价。恐惧,是比认同更高效的黏合剂,尤其是在这生死一线的战场上。
他需要他们怕他,怕到不敢违抗他的任何命令,哪怕那命令看起来再荒谬。
夕阳的余晖将校场染成一片血色,也映照着一张张写满了困惑、愤怒与恐惧的脸庞。霍云部下的不满在沉默中发酵,如同一座压抑的火山。而李文渊,则站在火山口,冷静地添着最后一把柴。
落鹰涧的夜晚,注定无人能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