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渊眉梢微挑,故作不解:“霍将军何出此言?下官愚钝,还请明示。”
“明示?”霍云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讥诮,“王胡子那一哨人马,乃是跟随霍某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不敢说天下无敌,却也堪称精锐。怎么到了李巡阅使手下,不过两日,就连左右都分不清,走路都不会了?莫非我大启边军的操典,与京城的……有所不同?”
他话语中的质疑和怒意,如同实质般压在帐内空气中。
李文渊闻言,非但没有惶恐,反而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此刻的情境下,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霍将军原来是为了此事。”他抬眸,坦然迎上霍云审视的目光,“下官还以为,将军召见,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北蛮探马日益频繁的活动,或是营中粮草还能支撑几日这等军机要务。”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霍云此刻最深的痛处和焦虑。
霍云脸色一沉,眼中寒光乍现:“军机要务,霍某自有考量!现在,我问的是你!你究竟对王胡子他们做了什么?那绝非寻常操练!”
“霍将军既问起,下官便直言了。”李文渊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下官所用的,确是一种独特的训导之法,名为‘破障凝心术’。”
“破障凝心术?”霍云重复着这个闻所未闻的名词,眉头紧锁。
“正是。”李文渊煞有介事地解释道,“久闻霍将军麾下将士勇悍无匹,然刚极易折。经此前大败,将士们心中郁结之气深重,看似勇猛,实则心神已蒙尘垢,如同被无形枷锁束缚。常规操练,不过锻炼筋骨,却难涤荡心尘。长此以往,临阵对敌,看似勇往直前,实则心神不属,极易为敌所乘,一触即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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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观察着霍云的神色,继续道:“下官这‘破障凝心术’,看似荒诞,实则是以外力强行搅动其固有之‘神’,打破他们因循守旧、自以为是的行动模式。令其‘知对而行错’,正是在于激发其内心深处对‘失控’的恐惧与反思。唯有先破而后立,将其旧有之骄傲、惯性彻底打碎,方能涤净心尘,重塑其专注与绝对服从之意志。此过程固然痛苦,犹如刮骨疗毒,但却是重获新生的唯一途径。”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夹杂着心理学概念和故弄玄虚的包装,被李文渊用极其诚恳的语气道出,竟也有了几分歪理邪说的说服力。
霍云目光闪烁,显然并未全信。他死死盯着李文渊:“依你之言,这‘破障’需到几时?‘凝心’又在何时?莫非要在北蛮打上门来时,让我麾下儿郎们还在校场上分不清左右吗?!”
“将军稍安勿躁。”李文渊不慌不忙,“破障易,凝心难。然一旦功成,将军所得,将不再是一群仅凭血气之勇的武夫,而是一支真正令行禁止、在任何绝境下都能保持绝对冷静和服从的铁军。至于时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霍云一眼,“那就要看将军,是否信得过下官,又是否……愿意付出这刮骨疗毒的代价了。”
“代价就是让我军心涣散,士气低迷?”霍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李巡阅使,你可知现在营中流言四起,军心浮动!若因此生出营变,这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流言止于智者,军心浮动的根源在于对未知的恐惧,而非下官的训导之法。”李文渊毫不退让地与霍云对视,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隐形的力量,“至于责任……若因循守旧,坐视大军在颓丧中耗尽最后一丝元气,最终被北蛮屠戮殆尽,这责任,又该由谁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