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疫病围城

“风筝!用风筝!”一个绝望中的士子嘶喊出异想天开的主意。

周鸣眼中却猛地燃起亮光!可行!蒲城多风,栾军封锁地面,却未必能封锁天空!

他立刻召集城内所有能工巧匠和仅存的文吏:

1.载具:特制超大风筝(“木鸢”),骨架以轻韧竹篾扎成巨鸟形,蒙以上等轻薄坚韧的素帛。需能承载一定重量,并具备良好滑翔能力。

2.信息载体:精选轻薄的、处理过的羊皮或坚韧树皮纸。用最细的鼠须笔,以最精炼的数据和图表书写。

3.内容:绝非哀求!而是冰冷的疫情数据简!

核心图表一:每日新增感染者(I)与死亡者(D)数量曲线图(时间横轴,数量纵轴)。两条线如同狰狞的毒蛇,在最初的低位后陡然飙升,死亡线(D)紧紧咬住甚至超越新增线(I),揭示瘟疫正处于最恐怖的爆发增长期,但死亡已开始吞噬新增!

核心图表二:易感者(S)、感染者(I)、康复者(R)比例堆叠图(时间横轴,比例纵轴)。图中代表健康者(S)的绿色区域正被代表瘟疫(I)的赤色迅速侵蚀,而象征希望(R)的淡金色区域却细若游丝,几乎看不见!直观展示全城危殆,幸存者(S+R)比例正断崖式下跌!

关键数据:估算的基本传染数R0≈4.5(基于模型反推,一个感染者平均传染4.5人)!远超寻常瘟疫!下方注释:若封锁断绝医药,蒲城三万余口,两月内十室九空!

最后一行小字:“疫非兵祸,封城何异屠城?数理昭昭,乞开生路!”

每一份数据都凝聚着周鸣日夜不休的心血,每一条曲线都是对死亡最精准的丈量。它们被卷成细小的卷轴,牢牢绑缚在数只巨大的木鸢尾部特制的竹筒内。

选了一个风向稳定吹向晋都新绛方向的清晨。周鸣亲自登上蒲城最高处——钟鼓楼残破的屋顶。巨大的木鸢在能工巧匠的操作下,借助强劲的东南风,摇摇晃晃地腾空而起!它们承载着满城垂死的希望,飞越了城下森严的矛戟,飞越了栾书阴沉的目光,朝着晋侯宫阙的方向,奋力翱翔!

人性微光:

模型与数据是冰冷的武器,但抗疫的战场上,更需要温度。在疫报点,周鸣目睹了太多惨剧。最刺痛他的,是那些蜷缩在父母尸体旁、浑身滚烫、嘤嘤哭泣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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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被隔离的破庙里,挤满了这样的孩子。恶臭弥漫,绝望如同粘稠的液体。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蜷在草席上,高烧使她的小脸通红,呼吸急促,身上已现出零星红点。她身边躺着她刚刚死去的母亲。

周鸣蹲下身,无视旁人惊惧的劝阻。他用浸透凉水的细麻布,轻柔地擦拭女孩滚烫的额头和脖颈。他依据模型中对高热症状的观察,判断她尚在早期(E向I转化)。他取出自己那份省下的、极其珍贵的板蓝根和微量黄连粉(优先算法下他本可自用),小心地调成稀糊,用苇管一点点喂入女孩口中。他握着女孩滚烫的小手,低声哼唱起一首来自遥远未来的、无人听懂的摇篮曲。他的眼神专注而平静,没有嫌弃,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与死神争夺生命的坚定。

“算…算医…”旁边一个照顾孩子的老妇人看着他精准的喂药动作和女孩渐渐平稳的呼吸,喃喃地、敬畏地吐出这个新词。这称呼如同星火,迅速在绝望的蒲城疫民中传递开来。周鸣,这位“算爵”、“解谶”的异人,此刻又多了一个带着生命温度的身份——“算医”。他不仅用算筹推演大势,更用那源于数理逻辑的冷静判断和一丝未泯的仁心,在死亡边缘,为一个又一个微小的生命搏得一线生机。

转机与伏笔:

数日后,一骑快马冲破栾军的封锁线(持晋侯特赐符节),带来了转机!晋景公在亲眼目睹了飘落宫苑的风筝数据卷轴(尤其是那触目惊心的死亡率曲线和R0值),又闻听郤氏亲族及部分朝臣哭诉后,终于顶住栾书压力,下诏:即刻解除蒲城封锁!遣太医署医官、运送大量医药粮秣入城!栾书面色铁青,却不得不遵旨撤围。

生机涌入垂死的蒲城。周鸣的模型终于等来了关键的支援参数(新药、医者),得以更精确地指导防疫。康复者(R)的曲线,开始艰难而缓慢地抬头。

一日深夜,疲惫不堪的周鸣伏案小憩。案头堆放着记录完整疫情发展、模型推演过程及最终参数的核心竹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潜入这间守卫森严的静室。黑影目标明确,无视案上财物,精准地抽走了那几卷最关键的、用朱砂标记着“疫气流转全图”、“数术推演纪要”的竹简!黑影的动作轻盈迅捷,显然训练有素,临走时,腰间一枚不起眼的、造型奇特的蛇形玉佩在窗外微光下一闪而过——那并非晋地风格!

周鸣在黑影消失的瞬间惊醒!案头已空!他冲到窗边,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融入夜色,消失在通往城南商馆区的方向。那里,常有来自南方楚地的商队驻扎…

蒲城的瘟疫之围虽解,但这场与死亡共舞的战役所凝结的最高智慧结晶——那份融合了数理逻辑与生命观测的宝贵瘟疫模型,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周鸣心中激起更深的忧虑。它流向了南方,流向了那个与晋争霸百年、对一切新奇力量都充满贪婪的国度——楚国。未来的荆楚大地,是否会因为这卷来自死亡边缘的竹简,而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