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毒辣的日头,炙烤着赵家屯的每一寸土地,也炙烤着每个人的心。男人们的械斗愈演愈烈,溪边日日见血,却争不来几滴救命水。女户们的田地已彻底沦为焦土,哀鸿遍野。

立身堂院内,气氛同样凝重。虽有“嘉禾匾”高悬,却照不亮眼前这几乎必死的困局。妇人们聚在一起,脸上不再是育苗成功时的喜悦,而是被干旱和无力感侵蚀后的麻木与绝望。

“难道……真就没办法了?等着渴死、饿死?”张寡妇的声音干涩嘶哑。

王二婶长叹一声,满是皱纹的脸拧成一团:“老天要收人,能有啥办法……除非能把老鸦岭那边的水引过来……”

老鸦岭!这三个字让所有人心中一颤,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沉默。老鸦岭在赵家屯上游十里之外,地势险峻,中间还隔着好几道山梁深沟。引水?谈何容易!那是几代人都没敢想、更没敢干的事。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对于一个小小村落而言,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如今大家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谁还有力气去开山辟土?

一片死寂中,赵小满却猛地抬起了头。她的目光越过低矮的土墙,投向远方老鸦岭模糊的轮廓,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活路,是人闯出来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转身快步走进屋里,片刻后,捧出了那本已被翻得卷边发毛的《大永律例》和祖父那本厚厚的笔记。她小心翼翼地摊开笔记,指着一页绘有简陋山川地形、标注着密密麻麻小字的泛黄纸张。

“你们看,”她的指尖点在地图上一处标记,“这是我祖父早年勘验地形时随手记下的。他曾推测,老鸦岭北麓有一道暗河,水量丰沛,只是深埋地下,出口在邻县境内。若能从岭腰处开凿渠口,再打通‘鹰嘴岩’、‘卧牛坡’、‘三道坎’这三处最窄的山梁,利用地势高差,完全有可能将水引到咱们赵家屯,甚至灌溉下游更多田地!”

妇人们围拢过来,看着那复杂的地形图和拗口的标注,大多一脸茫然。开山?凿渠?这听起来像是县衙老爷才该考虑的大事。

“这……这得多少人来干啊?咱们哪来的钱粮?”刘氏颤声问道,觉得小满是不是被旱灾逼疯了。

“钱粮没有,但我们有粮!”赵小满眼神锐利,“立身堂去年秋收和今春换回的粮食,加上咱们育出的豆苗若能及时栽种收获,凑出**一百石**杂粮,不成问题!”

“一百石?!”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立身堂眼下全部的家底,是她们熬过冬春的命根子!

“对,一百石!”赵小满斩钉截铁,“我们就用这一百石粮,作为**悬赏**!”

她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的脸,声音陡然提高,清晰无比地宣布:“我们立身堂,捐出存粮百石,**公开招募青壮,开凿老鸦岭水渠**!无论本屯外村,无论赵姓李姓,**凡应募者,每日下工,按土石方量,当场结算工酬——男女同工同酬!**”

“男女同工同酬?!”这句话比“捐粮百石”更让众人震惊!在这男人主导体力劳作的世道下,这简直是石破天惊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