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灶火,总是比城里的煤气灶要旺些。那火舌舔着锅底,映得人脸也红彤彤的,像是被镀了一层暖光。他每每想起,便觉得那火光仍在眼前跳动,连那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声,也仿佛在耳畔响起。
外婆家的厨房虽然不算太大,却总容得下一家人的热闹。外婆在灶前忙碌的身影永远都是那么温馨的场景,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锅铲与柴火间穿梭自如,王墨记得,自己小时候最爱蹲在灶前,看她往灶膛里添柴,尤其是火光的一下窜起来,把外婆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她偶尔会转头对王墨笑,眼角的皱纹里夹着柴火的灰,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慈祥......
记得去年除夕,因为父母年前就搬回老家了,杭城只有王墨一个人,他临时有事耽搁,好不容易在汽车北站坐上了最后一般客车往回赶,到家时已是深夜......远远地,就看见老屋的窗棂透出昏黄的灯光,像一只守夜的眼睛......推门进去,厨房里传来咕嘟咕嘟的煮肉声,外婆正弯腰搅动着锅里的年糕......见他进来,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掀起锅盖,白雾的涌出来,模糊了外婆的脸。
饿了吧?她笑着说,声音里带着些沙哑,我给你留了热热乎乎的呢。
在王墨的记忆里,去年除夕那晚的年糕格外软糯,蘸着红糖吃,甜得人心里发颤。
父母早早都睡了,唯有外婆坐在小凳上,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响,更衬得屋内安静温暖......王墨抬头时,发现外婆正望着他,眼神里盛满了什么,像是欣慰,又像是某种说不出的惆怅......
后来,每次想起老家、老屋时,他才渐渐明白,外婆眼神里藏着的,是一个老人对游子归来的珍视,和对时光流逝的无奈......
也因此,每次王墨要返城离开时,外婆都要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送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弯道处......
有一次回头望去,看见她瘦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根即将燃尽的柴火。
这次回家,老家的灶台已经拆了,换成了干净整洁的煤气灶,再也看不见外婆她往灶膛里添柴,火光的一下窜起来时的场景了,尤其是她转身时眼角有灰,笑着问:饿了吧?
王墨知道,有些温暖,就像老家的柴火灶,烧过了就是烧过了,再怎么想念,也找不回当初的温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