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
她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都乱了。
那臭道士说过,若数日之内等不到人,便会自行离去。
今日,已是第三日。
或许明日,或许后日,他就会从自己的卧房里,从这蟠香寺里,彻底消失。
只要再熬一熬。
熬到他走了,一切就都能回到原点。
可偏偏,就是今夜。
那人为何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来。
一个念头,疯狂地,从心底滋生。
去告诉他吗?
告诉那个鸠占鹊巢,让她有家不能回,有床不能睡的臭道士。
不。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狠狠掐灭。
自己何必多事,又不欠他的。
她赌他今夜,依旧像前两夜一样,在她那间卧房里,安安稳稳地打坐,不会有半分察觉。
只要自己速去速回,神不知鬼不觉。
明日,他走了,便万事大吉。
心念已定,她不再有半分犹豫。
她从蒲团上翻身而起,动作轻得像一只狸猫。
从那尊观音像的底座暗格里,她摸出了那身熟悉的夜行衣。
冰冷的布料贴上肌肤,那股熟悉的,行走在刀锋上的感觉,又回来了。
戴上面纱,她整个人,再次融入了黑暗。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佛堂后一扇积满灰尘的小窗。
身形一闪,便已落在院中。
夜风,比前几日更冷了些。
她下意识地,朝着东厢房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间属于她的卧房,窗纸上没有透出半分光亮,黑漆漆的,像一个沉默的巨兽的嘴。
他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妙玉收回目光,再不停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寺院的围墙之外。
玄墓山,断崖。
此地是她与那人约定的老地方。
山风呼啸,刮得人脸颊生疼。
崖边,一道身影早已等在那里,背对着她,仿佛已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只是这身影,与这仙气缭绕的玄墓山,显得格格不入。
那人穿着一身极为夸张的,用金线绣着铜钱纹样的绛紫色锦袍,身形痴肥,像一个塞满了棉花的布袋。
头上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瞧着凶恶,可配上那身土财主似的打扮,反倒多了几分滑稽。